Interview
political
直播畫面上,陳小米大喇喇地踩過流程稿的 A4 紙、把報告弄得一塌糊塗、圓潤的身體翻倒收音 mic。等待直播的時間好無聊,開始狂咬陳其邁的手臂,看我左貓拳、右喵拳,啪啪,賞高雄市最佳落選市長好幾個巴掌,奴才還不快來罐罐。
別讓小米不開心。要玩就玩真的。陳小米的個性,自然承襲陳其邁。
這段直播影片,彷彿開啟陳其邁的選後聲勢,一直被封為政壇暖男的他,私底下出槌被(貓)弄的樣子,也像帶點黑色喜劇效果的鄰家大叔。
幾乎所有女性政治人物出來,都會被戰外表戰年齡戰私生活,這次賴品妤,連可愛都有錯,「我不怕啊,就帶貓爪啊,喵喵。不太懂欸,你覺得這個很有用你很想勝選,你為什麼不用?你覺得你可以,你也來啊。」
你會,你來。
「也很多人說我靠外表,第一是我想我這個外表也還好吧,你覺得行、花五十萬去整也可以辦到。可是只有外表不會選上啊,要搏得選民信賴,如果只是看你的臉就選給你,你會不會太看不起現在的選民?」
她迷因上身:我就讚,我就正,可?
Gender
每個女生,口袋裡至少有一則月經的故事。
劉芷妤國二初經來,一次忘記帶衛生棉,衛生紙塞了就去上體育課,跑時衛生紙掉下來,男同學撿起來笑:「欸妳塞在胸罩的衛生紙掉了啦。」赫然發現有血,同學像看到貞子從電視機爬出竄逃。
劉芷妤寫《女神自助餐》,女人被摸一把被上一次彷彿都只是小菜一碟,寫將女人連皮帶骨吞食還忘收拾餐盤的社會。虛構短篇,每則長吁短嘆都痛成慢性病——那個女孩在床上拋下羞恥叫得柔腸寸斷,學長愛她做得像女優⋯⋯
網路上、馬路上,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對媽媽指指點點。小紅就連在外面給小孩吃零食,都有路人插手。
媽媽才不會說自己累得像狗,因為狗都沒有媽媽累。
柯札克說:『沒有孩子只有人』,我覺得那是很有趣的一句話,把小孩當人看,他跟我們一樣是平等的人。」
當小孩做錯事、忘東忘西,她就想起自己也是:「我為什麼要要求小孩完美?我自己也是常常忘東忘西,也會失控大吼大叫,大人不足的地方,不見得比小孩少。」
她很喜歡在語述最後加上「這樣子」,唸起來很快就變「醬子」,有女孩的可愛。我問如何與精神病相處呢?她頭看來很疼,談人們有個誤解,就是精神病要靠意志力痊癒,林奕含說精神病與心臟病一樣都是醫學上的疾病,真的來的時候還是需要去急診、吃很多藥看醫生。
「我也沒有靠意志力,就是回診比較頻繁、哭比較大聲。老實說我自己都完全不會跟痛苦共處,我自己的方法就是定期回診,每天吃很多藥,聽起來很孬,但就是這樣子。我也覺得,如果你痛苦到某個地步,唯一的方法就是要看醫生,要回診。」
Film
模仿成了她步入表演的開關。謝盈萱把學校的教官、老師、校長作為模仿素材,把班上同學逗得哈哈大笑。「表演」讓她終於能在這世界安心擺放自己:「當我想開口表達,我不需要是我,我可以轉換成另一種形式,甚至說我使用角色來幫我說話,當時躲在角色裡讓我看到一個不同的自己,除了新鮮也很有安全感。」
她宛如天生的觀察者,細細品嚐人的特質、帶入戲裡:「把那些情緒的消漲帶入自身的同理,這樣的能力其實幫助了我處理角色發展出很不同的工作模式。」因善察覺,讓自小孤癖的謝盈萱尋得自己的語言。
「你有聽過一首歌,叫〈把我自己掏出來〉嗎?」
〈把我自己掏出來〉收錄在趙一豪《把我自己掏出來》這張專輯,1990 年誕生,是台灣最後一張被查禁的專輯。音樂與吶喊、聲音轉渡至趙一豪的呢喃:「感覺心虛因為自己就在裡面,伸出我的雙手要把我自己在你的面前掏出來。」
「我演戲大概也是這樣。」他寡言,疏冷。
專輯發行那年,巫建和還沒有生出來,是在國中時聽到這首歌。他小學三年級時也在英文課上唱過〈Life’s a struggle〉。
有次拍戲,尹馨因為一杯茶和美術意見相左:「美術覺得現在這裡就是要有一杯茶,不然畫面很空呀,但你知道那裡現在不可能有一杯茶,這時候你要不要去堅持呢?」
尹馨肯定是圈內傳言「不好合作的演員」。
一杯茶的用心良苦,一句台詞的當仁不讓,都形塑了她的演員身份:「我會誠實對合作夥伴表達我的想法及看法,讓工作環境可以成為支撐,讓我可以無後顧之憂地,站在那裡,說完一句台詞,把戲演完。」事前對劇本的大量著墨好比好奇寶寶,現場她則將專注放在覺察環境⋯⋯
literature
他著迷於小動作,母親挽面的手,醫生男友處理傷口的手。他的手,則縫補過一雙雙襪子,每只襪子指頭破洞的地方,將破口的棉絮向內凹折,以針線縫補,襪子們經年累月的越變越小。
「我喜歡縫補、修復的那個動作。」謝凱特也愛看醫療劇,看手術刀游刃有餘的滑過皮囊、血液緩慢滲出。現在,他與醫生男友一起看劇,男友在旁邊一邊指正,哪刀下的不合理,哪邊技術有問題。
這是謝凱特與男友的日常,收錄在《普通的戀愛》中還有更多,他為他摺衣、他為他掏耳朵、他替他處理甲溝炎,那樣平淡無奇的戀愛軼事。這是謝凱特的第二本書,他把近兩年的戀愛整理成冊,鑲嵌著關係裡一顆顆傷害的結晶。前一本《我的蟻人父親》出版在三個月前,則是他退役後回頭處理稠密痛癢的成長議題,回溯更早期在家庭裡的舉步維艱、也寫他出櫃前後的變化,七八年時間濃縮成一本疼痛記。其實兩本書都醞釀已久,雙雙出版像寫成一句愛的迴文,從家庭的反思普渡戀愛,從戀愛的脫胎祝福家庭。
music
跳開熊信寬的人設,他或許更想追問,「我」是什麼。這種迷惑其實在創作中不無展現,編曲中常出現鎂光燈的聲音、與小孩笑聲,也像是他心中童真與成人的拉扯。熊仔說自己畏光,豹子膽身上也有這個設定。「鎂光燈就是象徵名氣,豹子膽才會需要戴眼罩。」拍攝時,熊仔常低著頭,不讓銳利的閃光燈落在自己的暗處。
在漫畫連載中「薛西佛斯」的設定,幾乎在每張圖中都可以看到那條徒勞的斜坡,一路向上,最終被巨石推倒墜落,成了豹子膽的命定。豹子膽畫下的桶中腦(brain in a vat,註)也明示生活的世界只是某個母體創造的幻影,如《倒帶人生》與《全面啟動》一樣在觀者的腦內輪迴的豹子膽,讓人們開始懷疑自己的感知經驗⋯⋯
「他寫實地紀錄時代,我希望用我的時限去記錄這個時代的現象,關懷對象其實就是自己,我們的很多歌都是『我覺得你跟我一樣』,你一定跟我一樣悲慘,跟我一樣對世界沒有感到希望,我寫給你們等於寫給我自己。」在茄子蛋的音樂裡,我們看見了一種亂世中樂天的悲觀,即便一個人,仍希望「我們」能一起走過時代。
這天他們自稱穿著衣櫃裡最體面的衣服,清一色襯衫,沒有特別燙過,有著舊舊的皺摺,茄子蛋自帶台灣小孩的土根性與赤誠,本色出席每場表演與專訪。假設音樂跟人生都可以少一點偽裝,假設我們都是骯髒的孤獨的人,要前往一條未知的崎嶇道路,剛好,那就一起作伴。
他們都是 1994、1995 年出生,生長在華語金曲盛世、每個人都有 mp3 的年代。修齊從小在教會被音樂環繞,家裡的美式教育也放任他聽自己想聽的音樂,伴隨 Queen、The Beatles 等英國搖滾樂團長大:「上國中時,我外公快要過世了,我外公是盲人,以前有彈吉他跟吹薩克斯風,他指示家裡人買吉他給我,我就開始學,但外公一直覺得我彈得很爛。」直到外公過世前,修齊都沒彈好吉他,現在他也自稱詞曲創作者,而非吉他手。修齊說真正對音樂感興趣,其實是國二開始寫一些 pop punk:「哎我真的沒有很喜歡彈吉他,手好痛。高一時我跟冠佑狗柏組團,那時候就開始 cover Bon Jovi 的歌。」
像徐佳瑩這樣被大力期待的資優生,燈光轉暗後面對自己的時刻相對艱難。走下舞台後,第三站,徐佳瑩告別人群、告別觀眾給她的稱號,她循著線索往前追尋:徐佳瑩這個名字是誰?「一直唱別人的歌,其實唱多了,會不知道自己是誰,不知道自己要幹嘛。我唱一唱就覺得⋯⋯我是隨!」徐佳瑩捧場自己刻意的鄉音、隨後大力噴笑。幽默使然,以笑話粉飾不安。
「唱別人的歌大多數還是在娛樂別人、證明自己可以駕馭,但也就只是這樣。出自己的作品才真的能夠找到同類、彼此獲得能量。」
2015 年,她在自己的一場專場上剃頭,我看著新聞嚇壞,她說現場爸爸媽媽是流著淚看她剃完頭的:「我想要重新來過,start from zero,原本以為我會人來瘋,沒想到那個當下,我感到全然的安靜。看著鏡子,我很高興,經過三年的病,我現在終於站在台上,我要重新做人了。」
病後,她把自己的畫謄在身上,得在身體為這段日子留下一個記號。
「很多人說我很勇敢,我想哪有什麼勇敢?我真的不覺得,我最勇敢的其實你們沒有看到。勇敢的不是站出來,而是我征服了這個病。」
Lifestyle
從台灣北海岸一路行至金山,沿岸堅硬地質受東北季風侵蝕,舉目崎嶇。磺港周圍座落著大大小小的漁船,圍繞日常人家。在這裡,磺港最資深的已退休火長盧秀雄經常於家中眺望漁港,觀望風浪。今天也是出海的好日子嗎?
討海的人望著海,沒有詩意,更多實際。討海的人,把海當作衣食父母,愛護也是,崇敬也是。
盧大哥是憨直的討海人,他對海當然也有他的信仰,漁民的性格通常海派剛強,因為海上的危險與風浪使他們性子果斷、勇於冒險,而像盧大哥這樣走過古早漁法的老一輩,經驗過徒手划槳、出海捕魚的時代,他們更崇敬海,並敬畏自然。盧大哥帶的蹦火仔團隊,入寮與出寮儀式都會祭拜神明,祈求出入平安。
「不過你知道,後來有次我在北京跟民仕一起工作,他說:『你知道那時候為什麼我要讓你這麼早畢業嗎?』因為一些我同期的助理都在民仕那邊都待了至少兩三年,我算滿快出來的嘛⋯⋯」
他笑得太開朗了:「民仕就跟我說:『因為你不會做助理,我就趕快把你趕走。』」
不擅聽命於人,周墨對攝影的控制欲早在拿到相機的那一刻無限長大,也許他本命該是要早點出師的人。
即便如此,「如果可以,我很希望再遇到下一個老師。」
他已是人們眼中的大師,仍渴望下一個老師。
開店四個月後, Unpackaged.U商店發布了一個報告,顧客們的購買共同節省了:125 公斤的塑膠包材(包含數以千計的真空米袋、塑膠袋、洗滌液按壓罐、幾百個塑膠蓋與塑膠盒)、105 公斤的鐵鋁罐、70 公斤的玻璃瓶、5 公斤咖啡紙杯。比起營業額,具體資源節約的帳冊數字,讓兩人更有成就感,但真正讓兩人著迷的,是帳面上記載不到的共鳴。
一種是三重的在地客,多數是較年長的長輩,對於這兩位年輕人所開的「柑仔店」很感興趣,從「蛤?裝米的袋子也要錢喔?」一路聊到各種食材的來歷、保存、與檢驗,透過柑仔店式的聊天,讓商店的價值更被理解。
這樣的互動變成兩人當初沒有想到的意外收穫,孟宣分享每當看見老一輩的人回購都會很開心:「他們都可以改變消費心態、自備容器購買了,這是一件很感動的事。」